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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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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程錦在周日回到南城, 得知梁從音回國,她驚訝也驚喜,約了兩個人吃飯, 給梁從音接風。

她和梁從音這些年也時常相見, 大學時候那些矛盾早已消散,她那時是怪梁從音不好好珍惜自己, 卻從來都沒討厭過她。

天氣冷, 餐廳定了一家清湯椰子雞,程錦帶了一瓶酒,吃完飯,三人一起去葉蓁家, 坐在地毯上喝酒聊天。

葉蓁打開公寓暖氣,彎腰去櫥櫃中摸出三個酒杯, 酒塞拔得幹凈利落, 拎著杯子過去靠到沙發上。

“點點果切好不好。”程錦拿這當自己家,抱著抱枕打開手機,“你們想吃什麽水果。”

梁從音伸了個懶腰:“你看著點吧。”

“那我隨便來嘍。”

程錦點了幾家附近店鋪的外送,沒一會兒門鈴被敲響, 葉蓁起來去開門時, 門口足足堆了幾大袋子。

“這麽多?”她吃驚。

“吃不完放冰箱嘛。”程錦摸過杯子一杯接一杯喝酒, “我現在很需要消費發洩一下, 這幾天真是頭疼死我了。”

“程大小姐消費就是點外送啊?”梁從音好笑道,“你再怎麽說也要去商場吧。”

程錦癱在沙發上擺擺手:“沒那個精力。”

葉蓁看了她一眼, 程錦昨天去北城約見秦氏的人,談妥與否還沒跟她說, 不過看這個樣子,她大約也能猜到七八分結果。

梁從音在, 葉蓁沒問,三個人喝著低度數葡萄酒聊一些瑣事,彼此都是熟識多年,說起話來沒什麽壓力。

中途,梁從音接到電話,用口型和她們說是上司,自己披上外套去露臺打電話。

客廳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,葉蓁向程錦杯子裏添了酒,出聲詢問:“我們是沒機會了嗎?”

程錦看她,面色有些覆雜。

葉蓁撐額:“你這是什麽表情,是幹脆沒見到那位季總,還是對方一口回絕。”

“都不是。”程錦搖搖頭。

她晃了一下杯子,抿深紅色酒液,然後說:“我不僅見到了,而且對方答應和我們簽合同,把七日翻新的項目給我們做。”

葉蓁一楞,她沒想到居然這麽順利,難免眼前一亮:“那你……那我們不是有救了,你愁眉苦臉的幹什麽,我還以為沒戲了。”

今天看到程錦的臉色,她還以為此事板上釘釘無望,已經在思索該用什麽其他的辦法撐過去今年。

“你嚇死我了。”她長舒一口氣,隨後問起項目的相關細節。

“這些還沒談。”程錦仰頭一口把酒喝盡,然後按著她的手,“蓁蓁,和秦氏的合作我可能抽不出空去對接,需要你和秦氏的人簽合同,走各方面流程,可以嗎?”

“沒問題。”葉蓁不假思索,“是和那位負責人季嚴季總嗎?”

“不是。”程錦搖頭,微頓,“和秦既南。”

客廳內瞬間安靜,露臺門隔絕梁從音的電話聲,只有暖氣運作的細微風聲回響在二人之間。

程錦艱難地舔了下唇:“雖然說季嚴是明面上的負責人,但實際決策還是要經過秦既南,我在北城見的就是他,下周二,他會過來,到時候,你去跟他簽合同。”

葉蓁擡眼,四目相對,程錦眸光躲閃。

她慢慢捏起顆草莓放進嘴裏,想了想說:“好。”

程錦楞住:“你願意去?”

“阿錦,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嗎?”葉蓁偏頭看她,“何況我說過,以前的事都過去很久了。”

他們也都有了新生活。

程錦手裏的牙簽不小心被掰斷,她不敢看葉蓁,欲蓋彌彰地叉起一塊蜜瓜。

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,梁從音推開露臺門回來,二人的交談也就到此為止。

晚飯是在家裏吃,梁從音親自下廚,葉蓁程錦兩個烹飪廢物在一旁洗洗切切打下手。

留美多年,梁從音煎得一手好牛排,嫩而不膩,飽滿留香,絲毫不遜於外面西餐廳主廚的手藝。

除去西餐,她還清炒了幾道菜,味道也都很好。

“你還當什麽律師……”程錦嘖嘖感嘆,“要不我給你投資開餐廳得了。”

“好啊,等哪天我不想幹了就來找你,到時候別食言。”梁從音笑瞇瞇。

程錦笑著跟她碰杯:“開玩笑,姐一諾千金。”

吃完飯,葉蓁主動承擔起洗碗的責任,梁從音又接到上司電話,不得已回臥室去改一份文件。

程錦幫忙收拾了桌子,準備把垃圾順路帶下去,葉蓁擦幹凈手,從衣架上撈了一件外套:“我送你。”

“不用,外面冷。”程錦扶著玄關順口說,“我讓司機過來接我。”

“送你下樓。”葉蓁不給她拒絕的機會。

外面的確是有些冷,臨近十二月,南城的氣溫在五度左右徘徊,走出單元門禁,一股冷風撲面襲來。

程錦停步:“不用送我了蓁蓁,你早點回去休息,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。”

葉蓁笑笑:“我是想跟你確認,是下周二是嗎,約在哪裏?”

“他秘書應該會聯系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就——”程錦說著轉身,卻在觸到葉蓁的目光後聲音戛然而止。

她張了張口:“蓁蓁……”

“阿錦,”葉蓁看著她平靜道,“你沒跟我說實話。”

程錦實在太心虛了,從頭到尾,根本不敢跟她對視。

話被挑開,程錦肩一塌,抄兜和葉蓁一起走進夜色裏。

晚上溫度低,小區裏出來散步的人不多,淡黃色路燈照著靜謐的路,程錦沈默了良久,長舒一口氣,說:“蓁蓁,我不是有意要瞞你,也不是完全沒有說實話,是結果就是這樣,你下周二要去跟他簽合同。”

葉蓁捕捉到她話中的重點:“一定要是我?”

“嗯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秦既南要你去。”

葉蓁沈默。

雖然心裏隱隱有猜測是如此,但真聽到程錦說出來,還是顫了一下。

程錦停步,側頭:“蓁蓁,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,雖說公私分明,秦氏幾乎是唯一能救我們的浮木,但你不僅是我的同事,還是我的朋友,我不想為難你,去還是不去,你都自己決定。”

葉蓁仰頭,天上掛著一輪涼月。

她見過很多個這樣的夜幕,世人總愛用月寄情思,以為自己心事除卻天邊月,沒人知。

其實無論何時,月亮都是不變的,變的只有人。

她沈默著,良久,輕聲說:“我去。”

-

周二上午,聯系葉蓁的電話是一通年輕女聲。

她自稱自己是秦既南的秘書,同她將時間約在下午五點,地點是集團設在南城的分部。

接到電話時葉蓁在洗手間,掛掉電話,她用冷水洗手,手指被洗得通紅。

擡頭看鏡中的自己,她定了許久,長長吐出一口氣。

中午簡單吃了點工作餐,下午把工作處理完畢,葉蓁到地方時離五點還差一刻。

辦公大樓設有前臺和門禁,她向前臺說明身份,前臺撥了一通電話,請她稍等。

片刻功夫,電梯中走出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年輕女性。

“葉總監。”文嵐刷開門禁,“不好意思,讓您久等了。”

葉蓁走過去,禮貌微笑:“我剛到,沒等很久。”

二人一起走入電梯,文嵐按下電梯按鈕,隨後介紹自己:“我上午和您通過電話,我姓文,是秦總的秘書。”

“文秘書,你好。”

“秦總還在開會。”文嵐的態度恰到好處客氣,不會叫人覺得討好,也不會叫人覺得疏離,“勞煩您再稍等片刻。”

葉蓁點點頭,電梯上到30樓,她被帶到一間的辦公室,文嵐從外面,給她泡了一杯咖啡端進來。

黑色馬克杯杯口繚繞著霧氣,飄著陣陣淡奶香。

文嵐關上門,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她一個人,一整面弧形落地窗望出去,城市恢弘天際線盡收眼底。

黃昏暮色,落日粉橘,如霧如畫。

這裏整棟大樓都很有設計感,是秦氏在南城的分部,當年專門請了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打造,稱得上是南城地標建築之一。

葉蓁掌心貼著杯壁,縷縷溫熱傳入她肌膚。

沙發另一側,搭著件黑色大衣。

辦公室的一切過於簡約整潔,不像是有人長期在此辦公的樣子,秦氏總部在北城,管理者多也在那,而新聞上,秦既南這幾年都在海外。

她視線落在那件大衣上,上等布料,一絲褶皺也無,沈靜的黑色。

葉蓁能想象到秦既南穿上它的樣子,不是以前的他,是現在的他。

秦既南以前冬日都穿得很薄,他愛穿各種衛衣,學校裏初次相見,他一身白色飛行員夾克,清傲飛揚。

盛大日光劈開階梯,他在光裏對她懶懶勾唇,說學妹,你是不是走錯了。

葉蓁眨了眨睫毛,有些酸,她低頭喝咖啡,唇剛碰到杯口,聽到辦公室門被推開的聲音,同時響起的是文嵐的聲音:“秦總,葉總監已經到了。”

“嗯。”男人腳步聲伴隨著清淡嗓音靠近。

她擡頭,放下杯子,秦既南剛好從她面前走過,手指解著西裝紐扣,餘光都沒有給她一分。

葉蓁視線追著男人的背影,站起身,張了張嘴:“秦總。”

聽到這兩個字,背對著她脫外套的人微微停頓。

他脫下西裝外套,隨手搭在衣架上,而後轉身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
偌大辦公室,他們隔著幾米左右的距離對視,秦既南的目光很平靜,看她像看陌生人,或許是剛結束會議,他周身不可避免地帶著屬於上位者的冷漠。

葉蓁手指微顫,攥著自己的衣袖。

從未想過有一天,她和秦既南再相見,要以這樣的身份交談。

“秦總。”她聽到自己平穩開口,“我代表靜音,來和您談項目合同。”

秦既南仍然看著她,目光凝滯片刻,他走過來,彎腰從她身旁拎起自己的大衣。

“吃晚飯了嗎?”他答非所問。

葉蓁怔神,轉身。

他換上外套,手指輕理袖扣,沒看她:“介意吃完晚飯再聊嗎?”

她楞在原地,看著他,有些不明白。

秦既南垂眸整理完衣服,也擡頭,看她的眼睛。

他很平靜,語氣也是輕描淡寫,葉蓁讀不懂他的意思,半晌,她慢慢點頭,說好。

車開去普海路,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
沒有司機,秦既南簡單吩咐了文嵐幾句話,拿上車鑰匙和她離開。

一輛奔馳s系,沈穩低調,葉蓁坐在副駕駛,窗外夜色繁華,車流如織,無數公子哥開著顯赫跑車喧囂而過,她想起他以前也是經常換著開各種跑車。

路上有些堵,不遠的距離,花了二十分鐘才開到,餐廳在江邊,秦既南將車鑰匙扔給侍者,進餐廳時有人出來迎接,請他們到訂好的位置。

位置在落地窗邊,視野極好,夜色霓虹下流動江景盡收眼底,仿佛一塊巨大的浮光絲綢。

他們剛坐下,服務生遞上菜單,秦既南眼皮都不擡一下:“給她。”

葉蓁動作微頓,擡頭,餐廳不甚明亮的光線下,男人眉眼間似乎有幾分倦色,連菜單封皮都懶得翻。

她眸光動了動,垂眼,手指劃過菜單上的繁覆英文,隨便點了幾樣。

經年已過,她並不知道他的口味。

合上菜單,葉蓁遞給服務生,而後對秦既南說:“我去一下洗手間。”

不知是不是餐廳暖氣太足,進來沒多久,她掌心便冒出一層細密薄汗。

秦既南嗯了一聲。

“我帶您去。”服務生做出手勢。

葉蓁微微頷首,起身時將外套留在座位上,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羅紋針織裙,露腰款式,腰部一塊菱角形挖空,雪白肌膚隱在蓬松的發尾下,隨著走動,若隱若現。

裙子修身,勾勒出極漂亮的弧度,即便餐廳光線昏暗,那一握腰線也顯得過分美好,纖薄而柔韌。

讓人看著,很想用手丈量尺寸和觸感。

她穿了一身黑色。

麂皮黑色低跟短靴,耳畔點綴珍珠耳環,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,就是手腕上的濃綠手表。

秦既南盯著女人身影,直至她消失在轉角。

胸口漸悶,他摩挲指尖素戒,轉頭看向窗外,落地窗倒映出他的身影。

她從前很不喜歡穿黑色。面上雖然冷淡,骨子裏還是少女心性,喜歡米白,喜歡藕粉,喜歡這些毛茸茸,又輕又暖的顏色。

她怕冷,冬天總把自己穿得很嚴實,還容易害羞,他每次挑起她的衣擺,她就害羞得耳根滴血,把臉埋在他頸窩裏,聽他說話,任他為所欲為。

那時她很像一個精致的櫥窗娃娃,看著冷冰冰的,其實很可愛,每次看她,他都會心軟,想用一切哄她開心。

吵架也行,總歸知道對方在意自己。

耳邊傳來腳步聲,秦既南回神,葉蓁在他對面坐下,冷水洗過手,她的指尖泛紅。

她垂眼不看他,餐前沙拉端上來,服務生介紹菜品的聲音讓氣氛顯得不那麽凝滯。

手邊是紅茶,葉蓁微頓,端起另一個裝著白水的玻璃杯。

主菜依次端上來,服務生離開,餐廳裏放著舒緩的音樂,她嘗一塊魚肉,無聲沈默。

他也是,好像真的只是來簡單吃一頓晚飯。

打破寂靜的是隔壁桌,有人求婚,戒指藏在推來的蛋糕中,鮮花擁簇,女人驚訝捂嘴,眼裏的幸福幾乎要溢出來。

俗氣也浪漫。

是在她身後,葉蓁轉身看了一眼,而後轉回來。

一桌上好食材,她忽然沒了胃口。

……

“在這裏住得習慣嗎?”秦既南突然問她。

葉蓁擡頭,他們今晚的第一句交談,她動了動唇:“……還可以。”

男人凝視著她的眼睛,她生出悶意,不免多說幾句:“一開始不太喜歡這裏潮濕的氣候,後來住久了,也就習慣了。”

“這裏冬天不算太冷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菜系偏甜口,不辣。”

“是。”

他淡淡地說,葉蓁只能跟著應。

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。

秦既南盯著她的臉,很想問那你為什麽瘦了。

一個這麽適合你生活的地方。

他沒問出口,沈默一會兒,只是輕聲說:“還吃嗎?”

葉蓁搖搖頭。

結賬時,服務生把還沒來得及上的甜品打包,杏仁脆片和茉莉冰激淩,隔溫打包袋裝著,裏面放了冰袋,拎在手裏有些分量。

她穿外套時,秦既南從服務生手裏接過來。

二人一起下樓,這條路上餐廳很多,處處透著奢華燈光,映在夜色裏,一種疏離冷漠的旖旎。

秦既南拉開後座車門,把打包甜品放進去,隨後彎腰,從裏面拿出了一份文件。

他倚著車,把合同遞給她。

說好飯後聊,他信守承諾。

葉蓁接過來,低頭翻了幾頁,男人在她頭頂出聲:“你可以帶回去慢慢看,有什麽問題和文嵐聯系,合同簽完後三個工作日內,定金會打到你們公司賬戶。”

葉蓁動作一停,擡頭。

秦既南在看著她,半靠車門,清黑眉眼融入夜色,英挺而淡漠。

這份合同實在太利好靜音。

他甚至什麽都沒和她聊,三言兩語就敲定。

葉蓁蹙蹙眉:“你不再考慮一下其他公司了嗎?”

“不考慮。”

她胸口沈沈。

他說:“即便是公開招標,也不過是走一遍形式而已。與其平白耗費其他公司的時間和精力,不如這樣更省事。”

葉蓁盯著他。

地面上二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。

“為什麽……”她出聲問。

他一早就是要拋出橄欖枝,這麽多的巧合,她不會天真到認為這裏完全沒有人為的因素。

“沒有為什麽。”秦既南說。

葉蓁執拗地盯著他。

秦既南垂眼看著地上的影子,他們離得那麽遠,影子卻那麽近:“我不是說了,我們之間還不至於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。”

“秦既南。”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。

他擡手,停在空中,葉蓁視線下落,看到他指腹的位置,是她投在地上的影子。

她突然一僵,想到很久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,影片裏男人對少女觸不可及,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時刻,是他想觸摸她後頸,最後卻只落在影子上的手。

轉瞬即逝,秦既南收回手。

他面色平淡,好像只是隨意地動了一下胳膊,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。

葉蓁睫毛卻微顫。

他垂眼沒什麽情緒地笑了下:“你真想知道?”

葉蓁一動不動,捏著合同一角的掌心收緊。

秦既南看著她的眼睛,看了會兒,突然伸手把她衣領下壓住的一縷發絲慢條斯理地抽出來。

男人的身影突如其來籠罩,葉蓁下意識微縮,卻沒有躲開。

他的氣息和嗓音一同落到她耳畔:

“想你欠我一個人情,答應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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